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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大丽

记忆里，关沟是我熟悉了许多年的地方。沟确实是个沟，但“关”字就不知道其出处了。一沟的人家，姓黄、姓叶、姓罗、姓刘的，就是没个姓“关”的人户。沟尽头有我二妈的娘家，我小时候曾和二妹一起去过几次，留下一些记忆，常常无意间会想起来。多年后又到关沟，是在2015年水灾之后，因为那里的亲戚，彼此早已疏于走动，我只在沟口望了望。除了沟口南侧王家及其屋后的那棵大树一如当年，其他的一切全都改变了模样。如今，沟口南侧的台地上，是新修的一群楼房，那是关沟村的移民小区，平坦宽阔的混凝土车路，连通沟口与河畔的车路。目之所及，旧貌换新颜。旧时的关沟记忆，再次被时光改写了。有些事，就是这样，心心念念似乎是一种感应，总有那么一个机会来成全心愿。前几天，终得机会再去关沟，我是和友人们一同深入关沟的，才知道疑惑多年的那个“关”字，的确是有错的。传说早年间，这条沟里住着一个麻衣相士，上观天象，下勘风水，还会预测尘世形形色色男女姻缘，衣禄寿喜，福祸吉凶。此沟也就因他那套了不得的本事，称为“观沟”。时光漫漫，后来讹传为“关沟”。那一错，也就错了下来，错到现在。一路上，我的脚步停下来许多次，目力所及的一切，都不熟悉。我找不到曾经来过的土屋所在的那座山顶了。周遭青山，处处都相似，却哪哪都不识。路的尽头，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。土墙琉璃瓦建筑，就是朝阳寺。结果寺庙也不是那个寺庙了，被人改名易主，成了道家的“青龙观”。立在这最高处，我辨不出哪里是我走过的路，哪里是我翻过的梁。来路上，我还在怨怪记忆是最靠不住的东西，以为熟到可以梦出来，叫出来，画出来，然而你真的要去寻它时，才知道：遗忘早已从离开的那一刻，就在悄然忘却了。当我站在“青龙观”前的石碑旁，便释然了——不是记忆出卖了曾经，而是造物主把完成使命后的一切都重造了。没人能真正地找回过去，无论情感，还是听觉，仰或味觉、视觉，在形成的那一刻，就注定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份体验，绝无仅有，它只是留在记忆里的真实。人生虽则看起来是一条完整的线，实则却是一段一段的：昨天、今天、明天，过去、现在、将来，其间是用虚线串连起来的。走过了，就没了，就空了，人就用记忆来把它补全。再走过，再空，再开始……唯有记忆在心底，随心情时不时刮起一阵风，下起一场雨，落下一场雪……任凭“观沟”成了“关沟”，“朝阳寺”成了“青龙观”，亦或关沟再还原成观沟，青龙观再变回朝阳寺，都不再是曾经的那山、那水、那人家。再次游历过关沟，内心的一些物象变得模糊，另一些物象却变得清晰起来。

张大丽，佛坪人，喜好文字，自创公众号梦尘曲，只为体会文字的乐趣，丰富灵魂。